归墟漩涡的边缘,一道灰色石门的虚影静静悬浮,似从亘古时光中打捞而出。石面布满深可见骨的裂痕,有的如巨龙爪痕,有的似天道雷霆劈斩,裂痕深处流淌着淡金色的流光,那光芒带着时光的锈迹,又藏着超越纪元的磅礴,隐约有细碎的低语溢出——不是凡俗言语,而是龙族古语的残片、混沌初开的箴言,缠绕在陈玄耳畔,似在诉说被遗忘的秘辛。
一道灰色光线从石门中央的凹陷处延伸而出,纤细却坚韧,如同初生婴儿探索世界的手指,带着懵懂的执拗,又藏着不容抗拒的宿命感,缓慢地、一寸一寸地朝着陈玄探来。
陈玄伫立在原地,黑袍被归墟的死寂之风微微吹动。他没有后退,丹田内初生的混沌薪火正微微跃动,琉璃色的火焰中,一点归墟黑芒与一缕创生金光交织缠绕,传递出复杂的情绪:警惕如临深渊,那是对未知存在的本能戒备;好奇似探骊珠,源于薪火与石门间隐约的共鸣;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宿命牵引,仿佛这扇门,本就该在此时与他相遇。
手中的归墟印记滚烫如烙铁,表面浮现出繁复的龙族符文,与石门虚影的裂痕隐隐呼应;身旁悬浮的黯淡源核晶体则轻轻震颤,内部封存的混沌之力似被唤醒,发出细微的嗡鸣。两种力量一热一寒,一明一暗,在他周身形成微弱的气场,与那道灰色光线遥遥相对。
这扇门,与龙族传承记忆中偶尔提及的“诸门”是否同源?传说“诸门”镇守着世界的边界,连接着混沌与现世,承载着文明的兴衰。它为何会在归墟龙葬的核心显现?是感应到了源核中纯粹的混沌之力,还是归墟印记的牵引?亦或是混沌薪火的补全诞生,搅动了此地沉寂万古的法则,才将这沉睡的虚影唤醒?
无数疑问在陈玄脑海中翻腾,而那道灰色光线已抵达他身前丈许之处。没有预想中的攻击,也没有狂暴的能量冲击,光线前端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,荡漾开一圈圈朦胧的光幕,光幕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,无数光影碎片在其中流转、重叠、碰撞:
有咆哮的混沌之海,漆黑的浪涛中翻涌着金色的龙鳞,无数太古生灵在浪涛中沉浮;有坍缩的星辰,巨大的星体在引力拉扯下化为璀璨的光点,消散于虚无;有断裂的文明长河,河水中漂浮着残破的宫殿、锈蚀的兵器,还有无数模糊的人影在呐喊、挣扎;更远处,无尽的虚无之中,无数扇形态各异的门户虚影载沉载浮——有的如冰晶般剔透,散发着极寒之气;有的如熔岩般炽热,流淌着毁灭之火;有的则与眼前这扇石门相似,古朴苍凉,带着死寂的威压。
就在陈玄被这震撼的景象所慑时,一个极其古老、疲惫的意念,如同穿越了亿万纪元的风,透过光幕直接涌入他的灵魂。那意念并非声音,却比任何语言都清晰,仿佛由亿万世界的叹息汇聚而成,带着看透生死的沧桑,又藏着一丝未灭的期盼:
“薪火……初燃者……”
“归墟……非终点……门……亦非起点……”
“钥匙……不止……汝持其二……”
“然……时机未至……门扉……暂闭……”
“离去……变强……当汝能‘照亮’自身归墟之日……方可……前来……”
意念如潮水般涌来,又如退潮般迅速退去,没有留下丝毫痕迹,却在陈玄的灵魂深处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。那道灰色光线随之收回,石门虚影开始缓缓变淡、消散,石面上的裂痕逐渐模糊,流光隐匿,低语停歇,最终化为一缕青烟,融入归墟漩涡的死寂之中,只在原地留下一圈微不可察的空间涟漪,如同从未出现过。
陈玄沉默伫立,眉头紧蹙,消化着这简短却信息量巨大的“留言”。照亮自身归墟?是指要完全掌控混沌薪火中“归墟终末”的毁灭之力,将那极致的虚无化为己用?还是要彻底明悟自身道途的终极,勘破生与死、有与无的界限?
钥匙不止,自己持有其二——归墟印记与源核晶体?这两者一来自归墟龙葬,一源自混沌核心,确实都带着“钥匙”的特质。那其他的钥匙又是什么?是散落于世间的其他混沌至宝,还是与龙族、天外异族相关的神秘信物?
无数疑问盘旋不去,却得不到任何答案。但有一点无比明确:现在的他,还不够资格接触这扇“门”,甚至不够资格知晓它全部的秘密。当务之急,是离开这片囚禁着上古龙族遗骸的归墟核心。
陈玄环顾四周,归墟龙葬的核心盆地依旧死寂得令人窒息。脚下的地面是深黑色的岩层,上面布满了细小的裂纹,那是归墟之力常年侵蚀的痕迹。无数巨大的龙骨横七竖八地散落着,有的如连绵的山脉,有的如挺拔的孤峰,骨骼表面还残留着淡淡的煞气与龙威,只是经过混沌薪火的光晕涤荡,以及之前“归零”自爆的能量洗礼后,那股纯粹的、排斥一切存在的“无”之意境似乎减弱了一丝,多了一缕混沌薪火留下的、微弱却坚韧的“调和”气息——那是创生与毁灭的平衡之力,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光,虽微弱,却足以打破极致的死寂。
那些残破的龙骨,仿佛也卸下了千百万年的执念,不再散发着不甘的戾气,反而透着一股安息的平和。陈玄能清晰地感觉到,体内与胸骨碎片融合的部分,正与周围的龙骨产生微弱的共鸣,仿佛在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。
胸骨碎片的感应早已消失,因为它已彻底融入陈玄的血脉与神魂,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,也将龙族传承的星图坐标深深印入他的脑海。那星图繁复无比,无数星辰以特定的轨迹排列,指向一个遥远而未知的方位,那里或许藏着龙族最后的秘密,或许是另一片天地,但此刻身处归墟核心,根本无法验证。
眼下最实际、也最迫切的问题,是如何从此地脱身。
进入时的空间通道早已在他踏入盆地的瞬间崩塌消散,此地被归墟之力与上古龙族大阵重重封锁,阵法的符文刻在龙骨之上、岩层之下,流转着淡淡的黑色光华,形成一道无形的壁垒,隔绝了内外空间。常规的空间穿梭、 teleport 之术在此地完全失效,甚至会被归墟之力反噬,化为虚无。
陈玄的目光在四周逡巡,最终落在了手中那簇微缩的混沌薪火本源上——琉璃色的火焰静静燃烧,虽只有指尖大小,却蕴含着创生初始与归墟终末的双重力量,火焰跳动间,能隐约看到混沌开辟、星辰诞生、万物寂灭的微缩景象。他的视线又移向下方法万丈的归墟漩涡,黑色的漩涡如同巨兽的巨口,不断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能量,归于虚无,旋转间发出低沉的嗡鸣,仿佛天地初开的怒吼。
一个大胆甚至疯狂的想法,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:归墟吞噬万物,归于虚无,是极致的“无”;而混沌薪火补全后,兼具“创生初始”与“归墟终末”之力,既能开辟鸿蒙,又能寂灭万物。那么,能否以薪火的“创生”之力为引,以“归墟”之力为媒,在绝对的“无”中,短暂地开辟出一线“有”的通道?
没有时间犹豫,陈玄盘膝坐下,黑袍铺散在黑色岩层上,与周围的死寂融为一体。他闭上双眼,将心神沉入丹田,那团混沌琉璃色的火焰静静燃烧,感受到他的意念,火焰微微摇曳,传递出积极的回应。
陈玄尝试以自身意志引导薪火之力,并非催动其攻击或防御,而是模拟龙族传承记忆中,那些龙族王者以“源核”调和归墟、引导能量的那种“韵律”——那是一种与归墟之力共振的频率,如同在狂暴的海浪中寻找波峰与波谷的间隙,顺势而为,而非逆势对抗。
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薪火之力,混合着自身的龙源——那是融合了龙族血脉与混沌之力的本源能量,又加入了刚刚从源核晶体中掌握的一丝混沌归墟引导之力,三者交织缠绕,形成一缕淡金色的能量丝,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,缓缓探向下方的归墟漩涡。
起初,这缕淡金色的能量丝刚触及漩涡边缘,便被磅礴的归墟寂灭之意瞬间淹没。陈玄能清晰地感觉到,薪火的创生之力在迅速消散,龙源被不断侵蚀,归墟引导之力也如同泥牛入海,毫无回响。能量丝瞬间崩解,化为点点流光,消散在漩涡之中。
丹田内的混沌薪火微微黯淡了一下,陈玄的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——强行引导三种力量融合,又遭遇归墟之力的反噬,对他的经脉与神魂造成了不小的冲击。
但他没有放弃。龙族传承记忆中,那些王者开辟归墟通道时,也曾经历过无数次失败,贵在坚持与感悟。陈玄调整着呼吸,运转龙元修复受损的经脉,同时再次沉入心神,分析着刚才的失败:并非力量不足,而是频率不对,薪火之力的“创生”过于刚猛,与归墟的“寂灭”形成了直接对抗,而非共鸣。
他再次分出一丝薪火之力,这一次,他刻意减弱了创生之力的锋芒,增强了归墟终末之力的内敛,让能量丝变得更加柔韧,如同风中的柳絮,顺着归墟漩涡的旋转方向缓缓靠近。
一次,两次,十次……
不知尝试了多少次,陈玄的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,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黑色岩层上,瞬间被归墟之力蒸发,没有留下丝毫痕迹。他的心神消耗巨大,眼前开始出现淡淡的虚影,经脉传来阵阵刺痛,龙源也越发枯竭,但丹田内的混沌薪火却越发明亮,仿佛被一次次的尝试点燃了更旺盛的火焰。
终于,在不知第几十次尝试后,那缕细微的淡金色能量丝,在触及漩涡边缘某处能量相对“平缓”的节点时——那或许是之前吸收“归零”自爆能量后尚未完全消化的区域,残留着一丝混沌之力的余韵——突然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振!
那共振如同琴弦被轻轻拨动,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嗡鸣,淡金色的能量丝不再被瞬间吞噬,而是如同找到了归宿,顺着漩涡的旋转轨迹轻轻晃动,与归墟之力形成了短暂的平衡。
就是现在!
陈玄猛地睁开双眼,眼中迸射出两道凌厉的光芒,如同划破黑暗的利剑。他不再保留,将丹田内所有能调动的混沌薪火本源之力——大约十分之一,那已是他此刻能承受的极限——连同刚刚恢复不多的龙源与神念,全部灌注进那共振节点之中!
“薪火为引,归墟开路!”
他一声低喝,声音裹挟着龙威与薪火之力,震荡四周,散落的龙骨微微震颤,仿佛在为他助威。
“嗡——!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响彻归墟核心,归墟漩涡的边缘,那处被薪火之力“点亮”的节点,猛地向内凹陷,形成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、不断旋转的暗色涡流通道!
通道内壁并非实心,而是充斥着狂暴混乱的归墟能量流,黑色的能量如同毒蛇般疯狂窜动,试图冲破通道的束缚。但通道边缘,却被一层薄薄的混沌琉璃色光膜包裹、稳定着——那是薪火的创生之力在强行开辟空间,又以归墟终末之力与周围的寂灭之意形成平衡,维持着这条临时的“归墟裂隙”!
光膜明灭不定,时而收缩,时而扩张,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,仿佛随时会崩溃,将闯入者彻底吞噬。通道内传来刺耳的嘶鸣,那是空间被强行撕裂的声音,混合着归墟能量的咆哮,令人心神俱震。
没有时间犹豫!陈玄长身而起,黑袍无风自动,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沉睡着上古龙族最后悲愿的葬地,看了一眼那些安息的巨大龙骨,眼中闪过一丝敬意与决绝,身形化作一道流光,毅然决然地冲入了那暗色涡流通道!
一进入通道,熟悉的时空乱流撕扯感再次传来,比之前穿过入口时更加狂暴!归墟能量如同亿万把冰冷的锉刀,疯狂刮擦着护体的薪火光膜与龙源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光膜上的裂纹越来越多,淡金色的龙源护罩也在迅速黯淡。
更可怕的是,通道内的时间与空间完全混乱。陈玄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在被拉长、压缩、扭曲,时而如同被投入熔炉,灼热难耐;时而如同坠入冰窖,冰冷刺骨。他的意识时而清醒,时而模糊,无数光怪陆离、意义不明的画面碎片强行塞入脑海:
有星辰从诞生到熄灭的加速过程,一颗巨大的恒星在宇宙中绽放出璀璨的光芒,随后迅速坍缩,化为一颗死寂的中子星;有文明兴衰、战争与和平的交替闪回,看到身披甲胄的战士在战场上厮杀,看到繁华的城池在战火中化为废墟,看到幸存的人们重建家园,又在岁月流转中逐渐遗忘过往;甚至偶尔闪过一两个模糊的、似乎与龙庭相关的短暂场景——巨大的龙殿悬浮在云端,无数龙族强者环绕,殿内端坐的身影威严无比,却看不清面容;还有天外异族的轮廓,他们身披黑色战甲,眼中闪烁着毁灭的光芒,朝着龙庭的方向发起冲锋;更有那扇灰色石门的虚影,在无数门户中静静矗立,散发着亘古的威压。
这些画面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,冲击着他的神魂,仿佛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裂。
关键时刻,丹田内的混沌薪火突然暴涨,琉璃色的火焰瞬间包裹住他的神魂与肉身,那“调和”与“净化”的特性自发运转,不断消解着侵入体内的最具破坏性的归墟侵蚀,同时稳定着他自身的存在概念,防止他被混乱的时空乱流彻底同化。
体内的涅槃龙炎砂也发挥了作用,淡红色的药力缓缓流淌,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与肉身,补充着消耗的生机。陈玄咬紧牙关,强行稳住心神,运转仅剩的龙源,加固着护体光膜,目光死死盯着通道前方,朝着那片混乱的黑暗深处冲去。
这是一场与虚无和混乱的赛跑,赌的是混沌薪火的潜力,赌的是他自身的意志力,赌的是那一线生机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或许只是几个呼吸,又仿佛经历了数个世纪。在陈玄的龙源即将耗尽、薪火光膜即将崩溃的瞬间,前方混乱的黑暗中,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、与归墟寂灭截然不同的“外界”光亮!
那光亮带着星漠特有的昏黄色,虽微弱,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,给了陈玄无尽的希望。
但与此同时,通道的震荡与撕扯感也开始急剧增强,薪火光膜发出不堪重负的“咔嚓”声,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,随时可能彻底破碎!身后,归墟乱流的咆哮声越来越近,仿佛有一头远古巨兽在追逐,要将他拖回无尽的虚无之中。
出口要到了,但通道也即将崩溃!
陈玄低吼一声,眼中闪过一丝决绝,将体内最后一丝龙源与神念全部爆发出来,速度再增,如同离弦之箭,朝着那点光亮猛冲过去!
“轰——!”
一声巨响,陈玄的身影冲破了通道的尽头,如同从深海中被抛出,猛地坠入一片坚实的地面。身后的归墟裂隙瞬间崩塌,无尽的归墟乱流被隔绝在空间壁垒之外,只留下一丝淡淡的黑色雾气,在接触到外界空气的瞬间便迅速消散。
天旋地转,强烈的空间置换感传来,陈玄踉跄几步,勉强稳住身形,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咳嗽起来,嘴角溢出一抹鲜红的血迹。他深吸一口气,终于重新感受到了“正常”空间的质感与引力,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——不再是归墟中的绝对死寂之风,而是带着砂砾与尘埃味道的星漠罡风,虽然依旧凛冽,却让他感到了一丝真实的“活着”的气息。
他抬起头,环顾四周。眼前是一片荒芜的岩石地带,地面覆盖着暗红色的砂砾,其中嵌着无数细小的龙骨碎片,那是上古龙族陨落时散落的遗骸,经过岁月的侵蚀,早已化为化石。天空是熟悉的、龙陨星漠特有的昏黄色,弥漫着蚀灵砂尘,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,只能透过缝隙洒下几缕微弱的光线,映照得这片土地更加苍凉。
远处,隐约可见连绵的废墟轮廓,那些残破的墙体上还残留着古老的阵法纹路,虽已黯淡,却依旧能感受到当年的威严;更远处,几根巨大的龙骨化石如同擎天巨柱,矗立在天地之间,诉说着上古龙族的辉煌与悲壮。
他回到了古战龙墟的外围区域,但显然不是之前进入葬地时的那个盆地入口附近。
体内一阵空虚与剧痛传来,强行开辟并穿越归墟裂隙,消耗远超想象。混沌薪火本源黯淡了不少,琉璃色的火焰变得微弱,需要时间温养恢复;龙源近乎枯竭,经脉中只剩下一丝微弱的能量在流转;神魂也受到了时空乱流的冲击,隐隐作痛。好在涅槃龙炎砂的药力还在持续作用,淡红色的能量不断修复着他受损的肉身与经脉,伤势在缓慢但稳定地好转。
陈玄不敢大意,迅速从储物戒中取出几粒高阶疗伤丹药,塞进嘴里。丹药入口即化,化作精纯的能量,顺着喉咙流入丹田,缓解着他的虚弱。他同时收敛气息,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,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,寻找隐蔽的地方调息恢复。
这里虽然回到了星漠,但危机并未解除。天外修士的“净化者”部队虽然在归墟入口处遭受重创,但难保没有后续部队赶来;影蚀一脉的杀手被他斩杀,但永寂之主的势力遍布星漠,或许还留有其他眼线;风先生之前提到的星漠异动,也不知是否已经平息。
就在他寻到一处狭窄的岩缝,准备布下简单的隐匿阵法调息时,怀中的那枚万珍阁“星辰令”突然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!
“咔嚓!”
陈玄心中一惊,连忙伸手去摸,却只摸到一手冰凉的灰烬。那枚由万珍阁精心炼制、蕴含着空间传送之力的星辰令,竟在瞬间彻底碎裂,化为一小撮灰烬,从他的指缝间滑落。
而在灰烬中央,一点极其凝练、冰冷、充满恶意的漆黑阴影印记浮现出来!那印记只有米粒大小,却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黑暗与衰败,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,如同活物般猛地朝陈玄的眉心钻来!
是影蚀杀手临死前,或者说永寂之主通过那个短暂孔洞留下的最后手段!它一直潜藏在星辰令深处,被归墟龙葬的隔绝之力压制,直到陈玄脱离那片特殊环境,才被彻底触发!
那漆黑阴影印记的速度奇快无比,几乎在陈玄反应过来的瞬间,便已冲到他的眼前。印记带着一股直接污染神魂本源、将其转化为“永寂眷属”的恶毒意志,所过之处,空气都仿佛被腐蚀,发出细微的“滋滋”声。
陈玄此刻状态极差,龙源枯竭,神魂受损,根本来不及调动足够的力量防御或驱散!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枚阴影印记逼近,感受着那股深入骨髓的恶意,心中涌起一丝绝望——难道刚从归墟死里逃生,就要陨落在这阴毒的暗手之下?
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“定。”
一个平淡、苍老,却仿佛蕴含着星漠亘古韵律的声音,在陈玄身侧不远处响起。那声音不高,却如同惊雷般在他的脑海中炸响,瞬间驱散了他心中的绝望与混乱。
随着这声音落下,那枚发射而来的漆黑阴影印记,竟硬生生凝固在了陈玄眉心前三寸的空中,如同陷入了无形的琥珀!它疯狂挣扎,表面翻涌着黑色的雾气,散发出更加浓郁的衰败与恶意,试图冲破束缚,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前进分毫,只能在原地徒劳地扭动。
陈玄心中剧震,猛地转头望去。
只见不远处一块风化的巨岩顶端,不知何时,悄然立着一道身影。依旧是那身陈旧的灰袍,兜帽低垂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截枯瘦的下巴;手中拄着那根似木非木、顶端镶嵌着暗淡水晶的手杖,手杖斜斜点在岩石上,仿佛与巨岩融为一体。
正是之前在天墟城有过一面之缘、神秘莫测的星漠行者!
他兜帽下,苍蓝色的魂火静静燃烧,如同两颗沉寂的星辰,带着看透世事的沧桑。星漠行者看着那枚被定住的阴影印记,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,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,又带着一丝凝重:“永寂的触须……果然已经伸到这里了。”
话音未落,他抬起枯瘦的手指,对着那阴影印记轻轻一点。
“啵。”
一声轻响,如同气泡破裂。那枚让陈玄感到致命威胁的阴影印记,连同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永寂之主的恶念,便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,彻底消散在空气中,没有留下丝毫痕迹,只余下一缕淡淡的衰败气息,被呼啸的罡风迅速吹散。
整个过程轻松写意,举重若轻,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。
陈玄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对着星漠行者郑重拱手,声音沙哑却充满敬意:“多谢前辈再次相助。”
星漠行者摆了摆手,声音依旧平淡无波:“不必谢我。帮你,也是在帮这片星漠,帮我自己。”他顿了顿,兜帽下的苍蓝色魂火似乎闪烁了一下,看向陈玄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肉身,直视他体内那初生的混沌薪火与黯淡的源核,“你果然做到了……进入了那里,点燃了那簇火,还带出了不该带出的东西。”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,“因果更重了。”
陈玄心中凛然,知道对方恐怕早已洞悉归墟龙葬中的一切,甚至可能比他自己还要清楚混沌薪火的来历。他压下心中的诸多疑问,恭敬地问道:“前辈,关于永寂之主,关于那些天外‘净化者’,还有那扇‘门’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。”星漠行者打断了他的话,抬起头,望向星漠昏黄的天空,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,“但现在告诉你太多,并非好事。你只需知道,‘净化者’并未放弃,他们在星漠外的活动日益频繁,正在寻找进入归墟龙葬的其他途径。‘永寂’的阴影,也从未远离,星漠中的许多势力,都已被其渗透。”
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陈玄身上,苍蓝色的魂火微微跳动:“而你……已经成为这场延续了不知多少纪元的风暴中,最重要的一颗棋子,或者说……变数。”
星漠行者顿了顿,手中的手杖轻轻敲击了一下地面,“咚”的一声,带着奇异的韵律,地面上隐约泛起一圈细微的星纹,又迅速隐去:“此地不宜久留。你的状态很差,混沌薪火初燃,需要稳固;龙族传承庞大,需要消化;身上还残留着归墟与永寂的气息,容易引来窥探。跟我来,我知道一个地方,暂时还算清净,足以让你巩固所得。”
说完,他也不等陈玄回应,转身便朝着星漠更深处走去。他的步伐不快,却异常稳健,每一步落下,都仿佛与星漠的脉动融为一体,灰色的袍角在罡风中微微摆动,很快便融入了苍茫的风沙之中。
陈玄看着行者佝偻却坚定的背影,又感受了一下体内虚弱却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力量,以及脑海中沉甸甸的传承与谜团——混沌薪火的秘密、归墟石门的真相、永寂之主的威胁、净化者的窥探、星图坐标的指向……
略一沉吟,他不再犹豫,迈步跟了上去。
星漠的风沙依旧呜咽,卷起暗红色的砂砾与细小的龙骨碎片,掩埋着无数的秘密与尸骸。两道身影一前一后,行走在苍茫的天地之间,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。
短暂的喘息之后,等待陈玄的,必将是更加波澜壮阔、也更加凶险万分的征程。而那扇悬浮在归墟边缘的灰色石门,那“照亮自身归墟”的嘱托,那“不止一把”的钥匙,都将成为他道途上最沉重、也最坚定的动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