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快就开始吃饭聊天。
两张大圆桌坐得满满当当,话题自然围着明天的订婚,还有陈志鹏在城里的工作。
在座的多是陈志鹏的叔伯婶娘、堂表兄弟,嗓门大,笑声也敞亮。
一个远房堂叔,嗓门洪亮地问我:“陈豪,听志鹏说,你在城里混得可风光了。可我记得前两年,你不是还在送外卖吗?这才多久,怎么就发财了?”
我说得轻描淡写:“送外卖时候碰巧认识了一位大老板,算是运气好,跟着做了点小投资。”
“投资?那玩意儿风险大吧?听说好多人都亏得底掉。”
“是有风险,看运气,也看跟谁。”我简短应道,没打算深谈。
桌上的炖鸡香气扑鼻,我夹了一块。是正宗的农家土鸡。
跟城里那些用饲料速成的、点了外卖送来的鸡肉,味道确实天差地别。
“陈豪,咱们的大老板……是男的还是女的?我好像还没见过。”陈志鹏带着点酒意和好奇问道。
“女的。”我平静地回答,顺手又舀了勺旁边瓷盆里的山笋炖腊肉。
陈志鹏嘿嘿笑了,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有本事!”
便也不再追问。大家心照不宣,话题很快又岔开到别处。
酒过三巡,最开心的莫过于陈志鹏的父母。
他父亲不善言辞,只是不住地给我倒酒。
他母亲,我叫她婶子,端着一碗甜汤过来,非要我先喝,拉着我的手,话里满是感激:
“强子,婶子得谢谢你。志鹏这小子,以前在镇上瞎混,没个正形。都亏了你照顾,带他出去见了世面,这不到半年,就领回媳妇了,还是这么好的闺女!明天你得多喝几杯!”
“婶子,您可别这么说。”我接过汤碗。
“那是志鹏自己有本事,人也实在,肯干。人家姑娘看上的是他这个人。”
当然,我没提让他当了外卖副站长的事。
职位虽然不算高,但说出去体面,管着几十号人,收入也稳定了不少,这在谈婚论嫁时,自然是加分项。
婶子只是笑得更开心了:“互相帮衬,互相帮衬!”
陈志鹏端着酒杯过来:“陈豪,什么也不多说了,都在酒里!我先走一个!”说罢一仰脖,杯底朝天。
他这一带头,桌上几个他的发小、堂兄弟也纷纷举杯凑过来敬酒。
陈志鹏的堂哥给我递烟:“强子,你看,你那边门路广,能不能……把我家那小子也带出去?不求跟你一样发财,能学点东西,安稳挣点钱就成。”
我摇摇头:“工作上的具体事情,我现在确实不太直接管了。你们真想了解,或者有合适的人想试试,找志鹏就行。外卖那块现在他熟,招人用工他也能说上话。”
这话既给了志鹏面子,也把我自己摘了出来。
那堂哥听了,立刻又笑着去拍陈志鹏的肩膀:“鹏子,那到时候可得麻烦你了啊!”
陈志鹏胸脯拍得咚咚响:“包我身上!不过咱话得说前头,活不轻松,得能吃苦!”
酒喝得差不多了,陈志鹏挠挠头,有些不好意思:“陈豪,跟你商量个事。明天……我想借你车用用,去镇东头接小芳和她家几个亲戚。”
“你放心,我就接一趟,稳当着开,回头给你包个红包,图个吉利。”
我看了他一眼,从兜里掏出车钥匙,直接递过去:“红包就免了。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,车你开着用,注意安全就行。”
陈志鹏接过钥匙,重重握了一下我的手,什么也没说,但眼神里的感激很清楚。
话题从天南地北的见闻,又绕回了明天的订婚。
“镇上的饭馆,二楼大厅,定了六桌。”陈志鹏父亲吐着烟圈说。
“规格不低啊!”有人惊叹。
“一辈子就这一回,该讲究的得讲究。”婶子在屋里接话。
我知道这一家人为了陈志鹏的婚事,也是操碎了心。
陈志鹏递给我一支烟。“谢了,兄弟。”
“说这个就见外了。好好对人家姑娘。”
“那肯定!有时候想想,跟做梦似的。”
我没接话,是啊,人生际遇,有时候确实像一场无法预料的梦。
夜更深了,我起身告辞。陈志鹏一家送到路口。
“明天早点过来!”陈志鹏喊。
“一定。”
回到自家那栋老旧的红砖房,父母还亮着灯在等我。
简单洗漱后躺下,乡村的夜格外寂静,能听到窗外的虫鸣,还有远处偶尔的几声狗吠。
第二天上午,我处理了点自己的事。下午,吴老板介绍的设计师准时打来了电话,是个年轻人。
我们一起看了宅基地,测量,沟通初步想法,对方很专业,记录了许多细节,答应尽快出两套初步方案。
我是坐陈志鹏亲戚车去的镇上。我那辆S800停在餐馆路边,颇为显眼。
走进二楼大厅,已经来了不少人,熟面孔居多,互相打招呼。
陈志鹏穿着一身西装,打了条红领带,正和几个年轻人站在门口迎客,见到我,立刻迎上来。
他身边站着一位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姑娘,圆脸,大眼睛,带着些腼腆的笑,这就是小芳了。
我送上准备好的红包,说了恭喜。小芳轻声说“谢谢陈总”。
陈志鹏则咧着嘴笑,把我引到主桌附近坐下。
仪式并不复杂,但遵循着乡间的礼数。
双方重要的亲戚长辈被请到主桌,由一位能说会道的叔公主持,说了些吉祥话,介绍了双方亲戚。
陈志鹏和小芳给长辈们敬了茶,改了称呼。
敬酒环节更是热闹。陈志鹏端着酒杯,挨桌敬过去,我跟在他身边,少不了也被灌了不少。
乡亲们喝酒实在,劝酒词一套一套的,仿佛不喝干就是不给面子。
席间,自然又有人提起我在城里的事,少不了好奇的打听和善意的调侃。
我都以“跟着老板做点事”
“运气好”之类的话含糊带过。
也有人凑过来低声问投资的门路,我都推说现在行情复杂,不敢乱介绍。
倒是陈志鹏,借着酒意跟人吹嘘:“我豪哥那车,看到没?停在下面!尊界!百来万!”
我坐在喧闹中,偶尔应和几句,更多时候是听着。
宴席接近尾声,开始有人陆续告辞。陈志鹏和小芳站在门口送客,重复着感谢的话。
临走时,陈志鹏紧紧握着我的手,舌头有点大:“兄弟,今天……谢谢了!车我明天给你送回去,擦得干干净净的!”
“不急,你明天没事再用也行。”我拍拍他肩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