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着手写的这些人,德川家光缓缓开口下令。
“传我将令!命九州、四国、本州沿海各大名,加强戒备!严密监视海面动向!一旦发现大股唐船,立刻上报!”
这道命令,看似周全,实则毫无用处。
在缺乏统一指挥、各自为政的情况下,各大名只是象征性地加强了自己领地沿岸的巡逻。
谁也不愿将自己宝贵的兵力,投入到不确定的防御中去。
……
三个时辰后,九州岛,鹿儿岛湾外海。
夜幕低垂,海面上只有零星的渔火在风中摇曳。
萨摩藩主岛津家久,正站在自家天守阁的顶端,手心全是冷汗,紧张地注视着远方的海面。
他的身边,站着的正是那名化名为王先生的夜枭密探。
“王先生,贵国的舰队,真的……真的会如约而至吗?”
这半个月来,他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。
一方面,他按照夜枭的指示,以防御唐船为名,将忠于自己的军队集结于鹿儿岛湾。
同时,又巧妙地将一支由幕府派来监视他的三百人,布置在了海湾一侧一个孤立的山丘阵地上。
另一方面,他又恐惧于自己的背叛行为一旦败露,将会招来德川幕府的雷霆之怒。
届时,整个岛津家,都将万劫不复。
王先生负手而立,神情淡然。
“岛津殿下,我家陛下的信用,比你脚下的这座城池,还要坚固。”
他看了一眼天色,“时候,快到了。”
话音刚落。
远方的海平线上,一盏、两盏、三盏……
一排红色的灯笼,突然亮起,在漆黑的海面上,组成了一个奇异的北斗七星图案。
那是约定的信号!
岛津家久的心脏,猛地一跳!
他来了!他们真的来了!
王先生微微一笑,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号铳,对着天空,扣动了扳机。
“咻——砰!”
一朵绿色的烟花,在鹿儿岛湾的上空,骤然炸开,绚烂而又诡异。
这是回应的信号,也是……进攻的信号!
几乎就在绿色烟花亮起的同一时间。
远方那片沉寂的黑暗,被彻底撕裂了!
一头、两头、十头……数十头钢铁巨兽,冲破夜幕的伪装,露出了它们狰狞的轮廓。
它们没有升起一片风帆,却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,破浪而来!
为首的两艘蒸汽明轮船,发出哗啦啦的巨响。
岛津家久仰头看着那支庞大的舰队,从一个个小黑点,迅速变成遮蔽星光的阴影。
将整个鹿儿岛湾的海面,都挤得满满当当。
他只觉得一股寒气,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双腿一软,险些跪倒在地。
“天……天照大神啊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,眼中充满庆幸。
幸好,自己选择了站在巨兽的这一边。
主舰之上,周涛看着岸上亮起的绿色烟花,以及夜枭密探传来的最后确认信息,走到了李岩的面前。
“陛下,萨摩藩已准备就绪,幕府军阵地坐标已确认。是否……开始?”
李岩的目光,冷冷地注视着岸上那个毫不知情,甚至还在生火造饭的山丘,缓缓吐出了两个字。
“开始。”
“遵旨!”
周涛转身,一把夺过传令兵手中的令旗,猛地向下一挥!
“全舰队!战斗队形展开!”
“目标!东南方,三号区域!幕府军铁炮阵地!”
“主力舰!右舷主炮!装填开花弹!”
命令,通过旗语与灯光,迅速传遍了整支舰队。
十艘主力舰,如同训练了千百遍一般,默契地调整着角度,将它们那布满了炮窗的钢铁侧舷,对准了岸上那个小小的山丘。
“开炮——!”
随着周涛一声令下,炮长们几乎在同一时间,嘶吼着下达了最终的指令。
“放!!”
“轰——轰轰轰轰——!!”
刹那间,仿佛整片天地都为之失声!
近百门后膛线膛舰炮,同时发出了震古烁今的怒吼!
橘红色的火光,在黑夜中是如此的刺眼,如同平地上升起了一百轮小太阳。
连成一片的巨大轰鸣,让整个鹿儿岛湾的海水,都剧烈地颤抖起来!
站在天守阁上的岛津家久,只觉得脚下一阵剧烈的摇晃,耳边是震得他头晕目眩的嗡鸣。
他惊恐地看着那支舰队!
而对于山丘阵地上那三百名幕府士兵来说,这就是毫无征兆的世界末日。
上一秒,他们还在篝火旁,抱怨着萨摩藩简陋的伙食,嘲笑着那些唐船来袭的无稽之谈。
下一秒,死神便降临了。
数十枚拖着尖锐呼啸的开花弹,如同死神的镰刀雨,精准地覆盖了整个山丘。
“轰隆!!”
第一枚炮弹落地,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,瞬间就将十几个武士连同他们的铁炮,一起掀飞到了半空中,撕成了碎片。
紧接着,是第二枚、第三枚、第十枚……
密集的爆炸,此起彼伏!
用土木和沙袋构筑的简陋防御工事,在开花弹面前,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,被轻易地炸得粉碎。
火焰与冲击波,吞噬了一切。
惨叫声刚刚响起,便被更大声的爆炸所淹没。
无数的血肉残肢,混合着泥土与碎石,被高高地抛上天空,又如下雨般落下。
一名铁炮队的足轻大将,刚刚冲出营帐,想看看发生了什么,一枚炮弹就在他面前不远处爆炸。
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,整个人就被高温和冲击波,瞬间气化。
整座山丘,在短短十几息的时间里,就被彻底地“犁”了一遍。
没有一个活口。
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。
这就是工业时代,对冷兵器时代,最不讲道理的降维打击!
鹿儿岛湾沿岸,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萨摩藩士兵,全都吓傻了。
他们一个个丢掉了手中的武器,跪在地上,冲着海面上那支魔神般的舰队,不断地叩首,口中念念有词,仿佛在膜拜神明。
旗舰之上,周涛放下了望远镜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。
“这……这就是天威吗……”
李岩对于这些人,没有丝毫的怜悯。
战争,本就是你死我活。
对敌人的仁慈,就是对自己的残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