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来找到爹了沈临渊还咧着个大牙笑呢,冷不丁对上沈逸南的目光,一瞬间头皮突然就紧了,回忆起了之前拥有的完整童年。
家里三个儿子就属沈临渊最调皮,从小到大不知道挨过多少揍。哪怕是当初中了蛊毒,做了错事也照样会收到来自亲爹的爱的抚摸。
所以沈临渊对于自家老爹可以说是了如指掌,一看他现在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待会儿可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。
于是他奔向沈逸南的脚步慢了下来。
沈临渊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妙妙。
妙妙也仰头疑惑地看着他:“二哥,你怎么不动啦?快点呀,爹爹就在前面等我们呢!”
沈临渊:“......”
二哥哪敢动啊!
不管了,等下爹要是生气,他就把小妙妙推出去。
小妙妙可是祥瑞小神仙欸~
沈临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非常棒啊,重新迈开腿,盯着老爹虎视眈眈的目光往他身边靠近。
沈逸南确实很火大,火大到恨不得现在就对着沈临渊屁股上狠狠来两下,但现在不是教训儿子的好时机。
他压着火气狠狠瞪了沈临渊一眼,脚步往旁边挪,默契的跟身边的护卫将三个孩子挡得结结实实。
突然出现的沈临渊三人也让对面的守城士兵愣了愣,为首的中年士兵笑了笑,蜡黄凹陷的脸颊带着明显不正常的病态,他道:“侯爷,没想到......您居然将您的孩子,都带过来了啊。”
“临死前还能让大燕战神及其家眷陪我们一起死,这辈子也算值了,哈哈哈哈哈哈哈哈!!”
中年士兵大笑着,只是笑声听着却莫名苦涩。
南乐城在七天前就陆续下雨,那会儿的雨势还不算大,可四天后雨势一下就大了起来,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暴雨,即便南乐城地势选在了高处,但因为南乐城周围的护城河连接了太多条河流,所以南乐城还是被影响了。
其实洪水退得也算快,伤亡人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多,城内的房屋损失也都不大,只是粮仓里的粮食抢救的不及时不少被水泡了,而且周边农田也......
最重要的是来势汹汹的瘟疫!
这瘟疫来得迅速且悄无声息,等发现时城内已经有不少人被感染上了,但如果及时将感染疫病的患者隔离开,再做好防疫措施,也不会影响全程。
可......南乐城的知府在得知有瘟疫之后,所做的竟然是第一时间带着城里的达官贵人和富豪离开,甚至还在跑路前哄骗他们把城门关上堵住。
这是逼他们死啊!!
沈逸南眉头狠狠皱起,深吸一口气,沉声道:“我最后再问一遍,南乐城知府和守将究竟在哪里?”
“知府?”中年士兵嗤笑一声,“那狗官早就跑了!在瘟疫刚起的时候,他就带着城里的达官贵人和富豪连夜逃了,临走前还把城门给封死了,说是怕瘟疫传出去!”
“他是怕瘟疫传出去吗?他是怕我们这些被感染的人跑出去找他算账!”
“我们这些当兵的,守了这么多年的城,到头来却被自己守的城给困死在里面!”
中年士兵越说越激动,眼眶都红了。
他身后的士兵们也纷纷附和,有人直接骂出了声。
“那狗官不得好死!”
“畜生!连自己的百姓都不管!”
沈逸南听完,心里的火气蹭一下就起来了,比看到沈临渊的那一刻更为气愤。
他万万没想到南乐城的知府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。
身为父母官,不但没有在灾难来临时与百姓共进退,反而第一时间带着权贵逃命,还把城门封死,把所有人困在这座死城里。
简直人神共愤。
“守将呢?”沈逸南忍着气问。
中年士兵眼眶瞬间就红了,笑容讥讽:“守将早就死了,是他最先发现疫病的,不惧被感染的风险检查城内感染疫病的百姓有多少,还频频向狗屁知府献策。”
“那狗娘养的知府不听就算了,还觉得守将已经被感染了疫病,把他关了起来......最后守将死了,哈哈哈,死了啊!”
沈逸南握着长剑的手青筋凸起。
娘的,狗操的南乐知府!
沈逸南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。
他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翻涌的杀意,冷声问:“守将尸身可还在?”
“在。”中年士兵抹了把脸,“就在府衙后院,那狗官临走前连收尸都懒得管,将军的尸体还在那儿停着呢。”
“带我去。”
“侯爷......”中年士兵愣了愣,“您这是......”
“我要亲自祭拜。”沈逸南的声音很轻,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,“守将忠勇,不该落得如此下场。”
中年士兵呆住了。
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呆住了。
他们原以为这位京城来的侯爷,会跟那个狗官一样,把他们当成瘟神避之不及。可眼前这人,竟然要去祭拜守将?
“侯爷......”中年士兵的声音哽咽了,“您......您不怕被感染吗?”
“怕。”沈逸南很干脆地承认,“但守将为国尽忠,我身为大燕臣子,理应前去祭拜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:“况且,我身上有国师赐下的平安符,不会有事。”
平安符?
士兵们面面相觑,有些不太相信。
可沈逸南已经迈开了步子,根本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。
中年士兵咬咬牙,最终还是带路了。
一行人穿过满是尸体的街道,来到了府衙。
府衙的大门敞开着,里面同样是一片狼藉。显然那位知府跑得很急,连门都来不及关。
绕过前院,来到后院。
一座简陋的灵堂搭在院子里,灵堂前摆着一口薄棺,棺材板都没盖严实,能看到里面躺着的人。
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,身上还穿着将军铠甲,只是铠甲上满是污渍。他的脸上同样布满了青黑色的斑块,死状凄惨。
沈逸南站在棺材前,沉默了很久。
许久,他才开口:“守将叫什么名字?”
“曾虎。”中年士兵哑着嗓子回答,“曾将军守南乐城二十年,从未出过差错......”
沈逸南点点头,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囊,打开塞子,将里面的酒全都洒在了地上。
“曾将军,沈逸南来迟了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却字字清晰。
“您忠勇为国,却落得如此下场,是朝廷的失职,是我沈逸南的失职。”
“待我回京,定将此事禀明陛下,为您讨回公道。”
说完,他深深地鞠了一躬。
身后的护卫们也纷纷跟着鞠躬。
中年士兵和那些守城的士兵们,看着这一幕,眼眶全都红了。
有人忍不住哭出了声。
“侯爷......”中年士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,“侯爷,求您救救我们......”
“我们不想死啊......”
“我们还有妻儿老小......”
士兵们纷纷跪下,哭声一片。
沈逸南扶起中年士兵,沉声说:“城里还有多少活人?”
“不......不到两千了。”中年士兵抹着眼泪,“原本城里有三万多人,可这瘟疫来得太快,短短几天就死了大半......”
三万多人,只剩不到两千。
这个数字让沈逸南的心狠狠一沉。
“还有多少人没被感染?”
“不知道......”中年士兵摇头,“现在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感染,只能等着......等着发病......”
沈逸南没再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