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沪城，东郊，永兴岛。
一辆黑色的大众捷达缓缓驶入了怀仁足校那一扇锈迹斑驳的铁门。
穿过道路两侧那一块块标准的足球场，最终停在一幢双层的办公楼前。
前排司机停好车，打开车门，正要下车的时候，前国家队主教练高怀仁已经摇摇晃晃地从后排下车。
“高指导，你先坐着，我来扶你。”
“不用了，我自己能走。”
高怀仁一脚踩实了地面，整个人都还倚在车上。
好不容易才站稳了，他关上车门，朝着司机小李挥了挥手，“去吧，赶紧回去休息。”
说完，他就颤颤巍巍地往办公楼里走去。
还没走到门口，就看到助手马永成闻讯赶来。
看到高怀仁喝成这样，赶忙伸手扶住。
“怎么回事？老高，医生不是千叮万嘱，三高严重，不能喝酒，怎么还喝这么多？”
高怀仁半个人都靠在了马永成身上，哈哈笑了起来，“听到好消息，肯定要庆祝的。”
“不过，那两个德国人是真能喝，茅台就跟白开水一样灌，喝得我那叫一个心疼。”
全程陪着笑脸倒是其次。
关键是钱啊。
马永成扶着高怀仁进了办公室，先是给他倒了一杯热白开，又去卫生间里拧了一条温热的毛巾，让他好好捂把脸，清醒清醒。
“什么好消息？”
高怀仁擦完脸，毛巾还抓在手上，冲着马永成直笑，“王硕这小子是真争气！”
“怎么？在美因茨U19表现得很好？”
“何止是很好！”
高怀仁双手一拍大腿，激动得就要站起来。
可双腿实在没什么力气，又坐了下来。
“你知道，刚才跟我喝酒的人是谁吗？”
“谁啊？”
“阿迪达斯中国区总裁。”
马永成恍然大悟。
难怪高怀仁会舍命陪君子了。
“他们刚刚收到德国那边消息，就在今天，阿迪达斯总部那边，刚跟王硕签了一份正式的赞助合同，照片都已经发过来了。”
“中国区这边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明天的通稿，一大早，全国各大主流媒体，各大门户网站都是同时报道。”
马永成听到这里，还有些奇怪，“阿迪达斯不是早就拿到这份合同了吗？”
“这次不一样。”
不等马永成询问，高怀仁又笑了出来。
“他们跟我说，美因茨在U19联赛里，跟拜仁踢了一场比赛，4比3，王硕一个人上演了帽子戏法，还策划了另一个进球。”
“真的假的？”马永成大吃一惊。
虽说王硕是怀仁足校的佼佼者，但面对的可是天才云集的拜仁。
“千真万确，人家拜仁都盯上他了，还专门安排了最好的球探去美因茨考察，要不然，阿迪达斯怎么会着急跟他签约？”
马永成一脸的难以置信。
王硕这惊喜也确实给得太大了！
那可是拜仁啊！
还是说，德甲豪门青年队的水平，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？
“不止，我听说，就在昨天，美因茨对阵法兰克福，4比0，王硕那小子又上演了帽子戏法，他现在是真的崭露头角了！”
连场帽子戏法？！
“好小子！”马永成也同样非常激动，大声叫好。
“这小子怎么没打个电话回来说说呢？”
高怀仁哈哈笑了起来，“他估计也是没来得及，现如今在美因茨一线队，我听说，他的年纪还没到18周岁，所以美因茨要专门为他申请什么特殊参赛许可，让他提前参加德乙的比赛。”
“最快这个周末就能上了！”
“德乙？”马永成又吃了一惊。
高怀仁重重地点头。
虽说只是德乙，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？
自从90年代末和世纪初那一波留洋潮过后，这几年来，已经没有中国球员留洋了。
更别说是到五大联赛了。
如果王硕真在德乙上场，那他就是这几年来的第一个。
“这小子真的没让我们失望啊，老马，你说，应不应该喝？”
马永成登时就乐了，“应该，我这就去把我那瓶珍藏多年的五粮液拿出来，咱哥俩喝一杯。”
说着，马永成还真就快步跑向了自己的办公室。
没多久，就看到他手里捧着一瓶五粮液，另一只手还拿着一包花生米，乐呵呵地走进来。
两人美美地碰了杯，啾的一声，都是一饮而尽。
“我跟你说，老马，我现在是真觉得，王硕这小子能成。”
马永成点头。
“阿迪达斯已经很明确跟我说了，从明年开始，他们会每年都赞助我们的球员前往欧洲试训，我准备让托马斯·埃辛那边也帮忙联系和物色。”
“咱要求不高，德甲不行，咱就去德乙，就去青年队，或者是比利时、荷兰、瑞士、奥地利这些联赛，都没有问题。”
“咱们队里的年轻球员是真的不错，就应该走出去，到欧洲去接受更好的洗礼。”
说到这里，高怀仁又提起了手中的酒杯，没跟马永成碰，自己仰头又喝了一杯。
“这些年来，老马，你知道的，我这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啊。”
“要不是我，咱们2002年就应该出线，就应该冲进世界杯决赛圈了。”
“我是咱们中国足球的罪人！”
高怀仁说完之后，仰起了头，眼泪顺着两侧的眼角滑落了。
马永成心里头也不好受。
当年，高怀仁是国家队主教练，他马永成是助理教练，两人成了国足冲击02年韩日世界杯失败的罪人，尤其是高怀仁。
可当年的事情真的都怪他们吗？
从高怀仁发动那一场轰轰烈烈的足球改革开始，动了多少人的蛋糕？
多少球员留洋海外，俱乐部的利益受损？
力排众议聘请法国人特鲁西埃执教国足，谁都无法插手国足名单，被扣上了一言堂的帽子，被人泼了多少脏水？
明明大赛之前成绩一直都很好，很稳定，可为什么特鲁西埃会在大赛之前，突然宣布离职？
等到高怀仁在危急关头，挺身而出接过国家队帅位时，又是怎么被人编排的？
最后兵败韩日，又是怎么沦为国家罪人的？
想到这里，马永成看向了对面仰头的高怀仁。
此时此刻，这位自己一生中最敬重的人，哪里还有当年的意气风发？
早已是个头发斑白的老头。
父母都已亡故，没有妻儿，没有家庭，满身病痛，他唯一还在坚持的，只剩下足球！
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，高怀仁抽泣了一声，伸手擦去了脸上的泪水，又跟马永成碰了一杯后，才继续缓缓说道。
“阿迪达斯会在通稿中提到跟我们足校的合作，但我不打算参与宣传。”
“王硕这孩子能踢出来，那是他自己努力争气，咱们不能拖孩子的后腿。”
“他在欧洲联赛崭露头角，就是对我们足校最好的宣传！”
过去，有一些球员留洋后，取得了一定的成绩。
在国内的俱乐部和足校就强行绑定，甚至私下使用球员的肖像权进行宣传推广。
这就把球员绑架到了一种左右为难的境地。
反对？
那就是你忘恩负义，过河拆桥。
支持？
球员不仅得不到任何好处，万一出了什么问题，球员还要为此背锅。
类似这样的事情，真的出过太多了，也引起过非常大的争议。
高怀仁的意思是，怀仁足校不干这样的事情！
“足协那边会是什么态度？”马永成关切地问。
高怀仁摇了摇头，叹了口气，“不知道，他们之前就说了，不接受我们学校出去的球员，现在应该也不会承认王硕吧。”
不承认？
那还能进国家队吗？
……
中国少年登陆德乙劲旅！
德甲霸主希望能签下中国天才！
连场帽子戏法！中国球员闪耀德国联赛！
次日，当各大主流媒体和门户网站都开始纷纷报道王硕在美因茨和德国U19联赛的新闻时，迅速就在国内引起了巨大的关注。
在国足疲软，成绩一日不如一日的情况下，所有球迷对这桩新闻的第一反应都是嗤之以鼻。
“这一定又是某些球员拙劣的，出口转内销的炒作！”
某著名球迷论坛上的资深球迷断言。
类似这样的事情，早已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。
下面的坛友们纷纷发帖声援，支持这样的说法。
他们早已对国足彻底失去了信心。
经过这些年，反反复复地鞭挞，谁还敢对国足有信心？
但就在这个时候，流量最大的门户网站登出了一篇深度报道，非常详细地介绍了王硕的整个足球生涯。
从他出身于穷困的小山村，到接触足球，再到校园足球比赛，接着到怀仁足校。
通过阿迪达斯的赞助，得以前往德国试训。
转战了18家俱乐部，最终才在第19家的美因茨得到一次证明自己实力的机会。
这才有了现在的声名鹊起！
通过这篇报道，所有人才意识到，这哪里是什么一鸣惊人的天才。
这根本就是一步一个脚印，从底层走出来的逆袭！
刚开始，还有不少人对这篇报道质疑。
但网络上纷纷转发后，得到了更多网友的印证。
“我就是灵山七中，报道里说都是真的，我们学校第一次有足球队，就是王硕他们搞起来的，我还看过他的比赛。”
“我跟王硕是隔壁村的，他姑就是嫁我们村，还有一个表弟，学习成绩特别好，王硕他们家很穷，他爸只是个拉货的司机。”
“王硕在怀仁足校的时候，来我们俱乐部踢过比赛，确实踢得很好。”
“大家都别怀疑了，我在德国，给你们看看前两天的图片报，就有拜仁看上美因茨U19小将的新闻，真不是出口转内销。”
“我也在德国，特地看了一下德国足球比赛数据，大家可以看一下，美因茨U19主场4比3拜仁U19，王硕，帽子戏法。”
“还有这一场，法兰克福U19主场0比4美因茨U19，王硕，帽子戏法。”
“新闻说的都是真的，连续两轮帽子戏法，虽然只是青年队的比赛，但真的好强！”
“卧槽！王硕，好样的！”
“我觉得，这哥们可以啊，才17岁，跳级踢U19就连场帽子戏法？”
“楼上的，别高兴得太早，我们的青年球员总是表现得很好，到了成年队就不行。”
“就是，谁知道是不是谎报年龄了？还是要再观察观察。”
“楼上两个大聪明，德国数据网站和媒体都报道了，还能有假？”
“我听说，美因茨都准备为王硕申请参赛资格了，据说，这是德国第3次，只有俱乐部和德国足协都认可的天才，才有资格去申请。”
“牛逼大发了！美因茨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？我们一定要去看直播，支持他！”
“别想了，现在某电视台连德甲联赛都不直播了，更何况德乙？”
“难道国内就没有渠道去观看德乙联赛的直播？”
“来我们足球论坛吧？我们正在联系网络转播德乙比赛的渠道，同时也联系了在德国的留学生，让他们到现场看球，实在不行还有图文直播，保证大家掌握第一手情报。”
“真的假的？地址发来。”
“楼上威武！难得我们有球员登陆德国联赛，肯定要支持！”
“顶顶顶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