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子架打完了,四个人身上都挂了彩。田合艳胳膊上那道口子最深,血糊糊的。向星霖嘴角肿了老高,田峰额头青了一块,滕林倒是没事,就是吓得脸色惨白,裤裆湿了一小片,幸好天黑没人注意。
“日他屋娘,下手真黑!”田峰摸着额头的包,龇牙咧嘴。
向星霖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:“艳哥,你手啷个搞?要不要去卫生院包一下?”
田合艳撕下校服袖子一角,胡乱把伤口缠上,血很快渗了出来。他咬着牙:“去个卵卫生院,搞点烟灰按按就行了。回切莫让老子爷看到。”
他看着惊魂未定的滕林,皱了皱眉:“滕林,你个怂包,尿裤子了?”
滕林低着头,声音跟蚊子哼一样:“冇……冇得……”
“行了,莫讲他了。”田峰摆摆手,“今天要不是艳哥够猛,我们几个都要躺板板。”
田合艳看着黑黢黢的巷子口,王立华他们早跑没影了。“今天算立住脚了。但王立华那杂种,肯定不服气,以后还得防着。”
四个人互相搀扶着,从小路绕回学校后墙,翻进去,偷偷溜回宿舍。幸好晚自习刚散,宿舍楼里乱哄哄,没人注意他们。
向星霖从床底下翻出半包烟,捏出烟灰,小心翼翼地按在田合艳的伤口上。田合艳疼得倒吸一口凉气,硬是没吭声。
“艳哥,下次……下次莫搞这么大了嘛……”滕林缩在床边,小声说。
“不搞大?”田合艳瞪了他一眼,“不搞大,以后我们在七班抬得起头?王立华天天骑在你头上拉屎,你受得了?”
滕林不敢说话了。
田峰倒是很兴奋:“怕个卵!今天打得好!看以后哪个华鑫的还敢在七班嚣张!艳哥,以后我们就跟你混!”
向星霖叹了口气:“混是混了,但这学还咋上啊?天天提心吊胆的。”
田合艳看着胳膊上被烟灰和血糊住的伤口,闷声说:“书读不进去,就只能靠这个。不然,像滕林那样,让人欺负到死?”
这话像根针,扎在每个人心上。宿舍里一时沉默下来。
第二天去上课,田合艳胳膊上缠着脏兮兮的布条,格外显眼。一进七班教室,原来一中的学生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,带着点敬畏,也带着点疏远。华鑫那帮人则老实了很多,李强看到田合艳,眼神躲闪,不敢对视。
课间的时候,彭冲从九班跑过来,看到田合艳的伤,吓了一跳:“我日,艳哥,昨天搞这么狠?我听说王立华那边也伤了好几个。”
“冇得事。”田合艳摆摆手,“立个规矩。”
彭冲压低声音:“艳哥,你还是小心点。王立华那个人我晓得,阴得很,明的不行肯定来暗的。”
“晓得了。”田合艳点头。
中午在食堂,他们又碰到了吴德远。吴德远看到田合艳胳膊上的伤,脚步顿了一下,眼神复杂。他张了张嘴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,端着饭盘走开了。
田峰看着吴德远的背影,哼了一声:“看他那个样子,好像我们身上有瘟病一样。”
向星霖扒拉着饭:“算了,人家是重点班的,跟我们不是一路人喽。”
田合艳没说话,低头吃饭。他知道,这道疤,不仅留在了胳膊上,也留在了他们和吴德远之间。那条鸿沟,越来越宽了。
晚上放学,田合艳一个人慢慢坐公交回洗洛镇。胳膊上的伤口一阵阵疼。他看着路两边熟悉的田野,心里却乱糟糟的。打架赢了,立了威,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。他想起吴德远疏远的眼神,想起滕林吓尿的裤子,想起向星霖的担忧,还有王立华那阴狠的目光。
这条路,好像越走越窄了。除了拳头和狠劲,他还有什么?在现实的残酷面前,像个遥不可及的笑话。
回到家,爷爷正在灶屋烧火。看到田合艳胳膊上的伤,老人家的手抖了一下。
“艳伢子,手啷个搞的?”爷爷的声音带着颤音。
“打球不小心撞的。”田合艳扯了个谎,不敢看爷爷的眼睛。
爷爷没再追问,只是默默地添着柴火。昏黄的灯光下,老人佝偻的背影显得格外苍老。田合艳看着爷爷,心里一阵酸楚。他不想让爷爷担心,但他走上的这条路,注定会让爷爷失望。
这道疤,也许会愈合,但有些东西,一旦变了,就再也回不去了。皇仓中学的日子,才刚刚开始,而未来的风浪,似乎已经露出了狰狞的苗头。